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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桑榆!”素兮疾呼,在外头拦住了孩子的去路,“你确定你要去面对丞相大人?”
小桑榆点点头,“素兮姐姐,大哥哥说过,他当我是亲妹妹,那么大哥哥有难,作为妹妹是不是该帮大哥哥一把?”
“可你还小,你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。? ”素兮担虑。
小桑榆深吸一口气,“可妞儿知道是非黑白,懂得知恩图报。素兮姐姐,人心险恶比得上瘟疫来得狠毒吗?我连瘟疫都不怕,更不怕死。”
孩子的眼神格外坚定,以至于素兮不好再说什么。她犹豫了半晌,终于松开了手,“桑榆,你大哥哥的性命捏在你手里,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过分,但事实就是这么个情况。你大哥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,她如今还剩下一口气,我们必须为她争取时间,你明白吗?”
“素兮姐姐,我都明白!”小桑榆抿唇,“我是大哥哥一手教出来的,我懂得分寸。”
“那就好!”素兮道,“那个是丞相,是你大哥哥的父亲。你大哥哥是他教出来的,所以你大哥哥有多聪明,他就有多厉害,懂吗?”
小桑榆点点头。
素兮继续道,“你必须保持恭敬,保持冷静,不管你用什么手段,能拖就拖。现在温大夫在救人,我要去找后援,大家都得竭力去救你家大哥哥。最关键的,还得看你能不能拖住丞相,你拖得越久,你大哥哥就越安全。”
“好!”小桑榆深吸一口气,越过素兮朝着外头走去。
赵嵩并不直接来听风楼,而是在正厅里等着,毕竟现在这个时候,整个尚书府都在张灯结彩,操办着郡主与赵无忧的大婚,所以赵嵩也不好直接去听风楼。
如今温故在房里为赵无忧施针,极力遏制她体内乱窜的寒毒,以激她体内蝴蝶蛊的自身抗力。素兮直奔东厂,只能再去求某人的援助,毕竟现在这个时候,实在是束手无策了。
小桑榆进去的时候,一脸无辜的盯着眼前面容严肃的赵嵩,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笑问,“伯伯,您就是大哥哥的亲爹吗?”
赵嵩先是一愣,而后当即皱起眉心,放下手中杯盏。他眸色微沉的看了一眼陈平,“这是谁家的孩子,为何会在这里?”更让他诧异的是,这孩子只有一条胳膊,另一条衣袖是空的。
陈平也跟着一愣,半晌没回过神来,这尚书府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娃子。
“我是大哥哥从平临城带回来的,大哥哥赐我姓名,赵桑榆。”小桑榆笑嘻嘻的上前,虽说断了一臂,可这孩子倒是没有半分怯弱之态。对于赵嵩而言,这样的孩子倒是难得。
只不过赵嵩的本质里,并没有悲天悯人的习惯,他冷飕飕的瞧了小桑榆一眼,心里隐约有了异样,“且不管你在这里作甚,今儿都不是你造次的时候。出去!”
见赵嵩不买账,小桑榆微微咬唇,“伯伯不喜欢桑榆?”
赵嵩冷睨,一言不。
“我以为大哥哥喜欢我,伯伯也会喜欢我。”她有些哽咽,“是桑榆鲁莽,请伯伯恕罪!”好在她并没有哭,毕竟赵嵩最厌恶的便是弱者的眼泪。
小桑榆虽然年纪小,可她也算是跟着赵无忧一段时日,而且她的功课很大程度上都是赵无忧教授的。孩子的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,是最好的。
见着赵嵩没有多大的反应,小桑榆当即明白这一招对赵嵩不起作用,是故她得往大了去想,毕竟要以情动人是不太可能了,因为眼前的赵伯伯,可是没有半点动容之色,可想而知得换个法子。
大哥哥是礼部尚书,而这赵伯伯乃是当朝丞相,丞相大人最怕什么呢?
小桑榆想着,当初平临城的时候,知府大人最怕被人知道,自己的儿子干了坏事。所以大概所有的当官的,都怕被人说闲话,担心自己的名声。
思及此处,小桑榆当即笑道,“伯伯,桑榆第一次来京城,所以没什么见识,可是桑榆知道,伯伯是最疼爱大哥哥的。我来京城便听到那些老百姓说,丞相伯伯尤为疼爱大哥哥,为了大哥哥不远千里去求药,只是为了保住大哥哥的性命。”
听得这话,赵嵩微微眯起了危险的眸子,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桑榆没有别的意思,桑榆只是觉得好羡慕。”小桑榆轻叹一声,“大哥哥如今忙里忙外的,桑榆帮不上忙,不过桑榆可以替大哥哥来招待赵伯伯。大哥哥太忙了,这会子正好歇着呢,赵伯伯那么疼爱大哥哥,想来也希望大哥哥的身体能好起来。”
说完,桑榆抿唇垂眸,一脸的无奈,“可惜桑榆帮不上忙,否则必不教大哥哥如此劳累。大哥哥要成亲是好事,桑榆打心眼里为大哥哥高兴,如今外头的人都知道大哥哥要成亲,想来很多人都会盯着尚书府,盯着大哥哥。”
赵嵩冷哼一声,“你叫赵桑榆?”
“是!”小桑榆连连点头,一脸的欢喜,“赵伯伯记住我的名字了?”
瞧着孩子稚嫩的面庞,赵嵩笑得何其冰凉,“果然是无忧教出来的小东西,倒是有几分她的影子。也罢,我改日再来!”
说完,赵嵩黑着一张脸,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。
陈平一怔,当即随着赵嵩走出门去,这还真是奇怪,“相爷,这孩子说的话奇奇怪怪的,相爷怎么就相信了呢?”
“连一个孩子都知道有人盯着尚书府,本相若还是执意留下,倒叫外人以为是父子不和了。”赵嵩眸色冷戾,“让一个孩子来转告本相,无忧身子不适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陈平搀着赵嵩上了马车,赵嵩冷笑着去看高悬的尚书府匾额,“这是在告诉本相,虎毒不食子!无忧身子不适,本相若是执意要留下,到头会这虎崽子早晚会窝里反。”
语罢,赵嵩钻进了马车。
听得这话,陈平心下一颤,再也不敢多言。
小桑榆的掌心都是冷汗,她就是随口胡说的,只不过是拿外头的人吓唬吓唬这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。说书先生不是经常说吗?说是官当得越大,越怕悠悠之口。
她没赵嵩想得那么高明,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只能拼命一试。而复杂的人呢?在赵嵩的眼里,看到的都是复杂的人心,和毒辣的阴谋诡计。
其实一个孩子,能想到什么周密的东西呢?左不过是一些小聪明,可这些小聪明摆在心狠手辣的人眼里,就成了另一种威胁。
趴在门后,瞧着赵嵩离开,小桑榆当即转身就跑,直奔听风楼而去。
温故已经施针完毕,刚刚拭汗,便见着小桑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,面色微白的盯着眼前的温故。
“赵嵩过来了?”温故骇然。
小桑榆连连摇头,“走、走了!”
温故一愣,“你是怎么办到的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小桑榆瞪着一双眼睛,无辜的望着温故。
温故蹙眉,“你这女娃娃还真有点本事,怎么三招两式就把人赶跑了呢?”
“估摸着是我长得太吓人,把丞相大人都给吓跑了。”小桑榆笑了笑,“大哥哥怎样呢?温伯伯,你可治好大哥哥了吗?”
温故摇头,“我只能暂时压制,她体内的寒毒太深,凭我一人之力没办法力挽狂澜。”
笑意消失,小桑榆不敢置信的盯着温故,“可是温伯伯,你连瘟疫都治得好,怎么会治不好大哥哥呢?温伯伯,大哥哥不会有事的,是不是?”
“桑榆。”温故俯身蹲在孩子跟前,面色凄楚,“你可知道,若是能以命换命,温伯伯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你大哥哥的命,可伯伯做不到,伯伯只能尽力而为。”
小桑榆红了眼睛,“伯伯,你一定要救大哥哥,就算拿桑榆的命也没事,桑榆愿意为大哥哥死。”
“好孩子。”温故哽咽。
可这世上的事,谁能说得准呢?即便你想以命换命,你也得有机会才行。
穆百里来的时候,只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赵无忧,整张脸都黑沉了下来。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,唯剩下穆百里与赵无忧二人。
她想戒药,可这药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戒掉。吃了那么多年,早已根深蒂固的驻扎在骨髓深处,否则赵嵩怎么能安枕无忧这么多年?
内力徐徐的灌入赵无忧的体内,穆百里的面色也不太好,总归是自己的内劲,总归他也需要恢复的时间,不可能无止休的日日夜夜,随时待命为她输送内力。
体力有限,内力有限,他也不是万能的。
赵无忧幽幽然醒转的时候,只看到面色微白的穆百里。
他释然浅笑,温和的望着她,“舍得睁开眼睛了?你总说这世上男人多负心薄幸,可如今呢?你若一觉睡过去,到底是谁负心薄幸?别以为你披着一张男儿的皮,便有资格无情。”
“有我穆百里一日,上穷碧落下黄泉,你便是到了阎王殿也得给我滚回来。否则我便白骨铺路,百鬼成劫,闹一场天地之殇。”
脑袋还是懵的,耳朵还在嗡嗡作响,可不知道为何,看到他一张一合的挪动唇瓣,她竟然也真的懂了。轻颤的唇,微微扬起迷人的弧度。她实在是乏力得很,低低的道了一句,“我信。”
然后,重重的合上眼睛。
却是把穆百里给惊着了,当即吻上她的薄唇,轻轻咬着她的唇瓣。微微的疼痛,让赵无忧倒吸一口冷气,终于又睁开眼睛,迎上他极为无奈的眸,“别睡,我们说说话。”
她歪着脑袋靠在他怀里,音色孱弱,“穆百里,我冷。”
他三下五除二就扒了她的衣裳,然后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怀里,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,所以这个位置永远都会保持恒温。
除非人死了,这温度才能彻底的消失。
他暖着她的身子,也暖了她的笑。她的面颊贴在他的心口上,听着那极具节奏感的心跳声,觉得心里都是暖暖的。
“好些吗?”他低头问得温柔。
赵无忧深吸一口气,“穆百里,你怎么又来了?你可知道,每次睁开眼睛都会看到你,会变成一种可怕的习惯。如果有朝一日,这习惯必须更改,我怕我会受不住。”
“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没良心的女人吗?”他问。
赵无忧想了想,“我把身心都给了你,你现在才来怪我没良心,当初你就不该拿我的心。”
这么一说,反倒是穆百里的不是。他仔细的想了想,这句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呢?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狠,骂人都不吐脏字。如今他说也不是,不说也不是,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错。
无奈的摇头,穆百里啃着她的耳垂,眷恋着她身上淡淡的梨花清香,“你可知道,你这一次把所有人都吓坏了。”
“尤其是你?”她笑。
他堵住她的嘴,不知餍足的啃噬,到了最后恨不能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,拆骨入腹。可偏偏到了嘴边,又是这样的万般不舍。
“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?”他问得认真。
赵无忧深吸一口气,回答得认真,“虽死无悔。”
穆百里不多说什么,那些所谓的劝慰或者是道理,在她的执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。
“你会怎样?”她问。
他一笑,眸色微沉,“誓死作陪。”
“你穆百里也有今天呢!”她口吻潮冷,带着冰冰凉凉的冷蔑,“你可想过,也许有朝一日现我不过是美人计,那你可就亏大了。”
“若真当如此,我便更要竭力全力治好你,然后让你生不如死。”他笑意清浅,“保不齐来日里,我还能让你们赵家,从此改名换姓。”
这话一出口,她一记软拳落在他的胸口,“混账东西,竟说这些不可能的事情。我与你纵然有情有义,恐怕最后也只能——分道扬镳,你心知肚明,何必还说这些话。”
他的掌心裹着她冰冰凉凉的柔荑,齿啮着她瓷白的脖颈,温热的呼吸悉数匍在她的颈-窝-处,“若是有可能?”
说话间,温热的指尖已经顺着她的腹一路南下。
赵无忧的身子瞬时微微一紧,当即呼吸微促的盯着他,“穆百里,你想做什么?”
“惩罚。”他低笑,“你别怕,左不过是想让赵大人记住一些事儿,有些话总归不能轻易说出口,一旦说了便得负责。赵大人要了我的人,上了我的心,如何能这般凉薄无情。”
音落,赵无忧的身子骇然龚起,低哑的喊出他的名字,“穆百里!”
谁知这厮笑得温柔,用一惯的温柔目光掠过她焦灼的面庞。这没来由的一怔烧热,让快握住他的胳膊,“穆百里,我错了。”
“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错,可惜赵大人说得太晚了一些。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,所以嘛——”他笑得何其温柔缱绻,指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果然是说出去的话——泼出去的水!
这帘外水潺潺,春意阑珊,总归是日月颠倒,鸾凤交错。
他封住她的唇,辗转在齿缝间,掠-夺着属于她的呼吸。他也知道她受不得,是故并不打算亲自上阵,只不过是她说话太狠,将未来看得太透,他觉得有必要惩罚一下太过清醒太过理智的女人。
免得她这心里头,总要惦着这些事。
这指尖缭乱,也教她素白的面上,晕开三月桃花,染了风霜林红。清醒和理智在此刻早就可以摒弃,有些东西不需要太清醒,是需要一些幻想的空间。
良久,赵无忧觉得自己的骨都跟着-酥-了,无奈的靠在他怀里,望着身边含笑如初的穆百里。这厮正单手支着脑袋,煞是欢喜的望着她这张忽白忽红的脸,屋子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气息。
“你真是个疯子。”她白了他一眼,快背过身去。
“有力气骂人了?”他蹙眉,“难不成是本座伺候得不好?方才是谁忍不住?”语罢,他将血淋淋的胳膊递过去。
是谁忍不住,一口咬在了某人的胳膊上,然后浑身颤抖?
赵无忧只觉得面红耳赤,仍是不做声,佯装动了气。
他无奈的伸手扳过她的身子,迫她对着自己的眼睛,“箭在弦上,却是隐忍不,你可知我忍得艰辛?然则总归得教你知道厉害,不能叫你白白的胡思乱想。”他轻叹一声,“以后莫再说那些绝情的话,你可知那些话,我听得不好过?”
她抿唇,敛眸。
她何尝好过?
脑子太清楚,有时候便是作茧自缚,自我折磨。
“赵大人,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。”他将她塞进怀里,狠狠的抱着,力道很重。似乎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塞进怀里,然后日日都拴在裤腰带上,走哪儿都带着。
“穆百里,如果有一天我走了,你会怎样?”她试探着问。
他一笑,“穷尽一生,遍寻天下。你若忍心,我便敢。只是最好别让我抓到,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。”
“你会杀了我吗?”她笑得酸涩。
他想了想,“同葬一处,可好?”
她点点头,“穆百里,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,真的好想不顾一切。”
听得这话,他倒是极为满意,声色暗哑的道一句,“乖。”
后来的后来,他对着她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:赵无忧,是你先动的我,你可还记得?
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,梨园内,小桑榆歪着脑袋瞧着眼前的素兮和温故,“你们都不打算告诉我吗?那个进去的还没出来,他们两个——”
“桑榆,你还小。”素兮抿唇,“有些东西,终究不是你该明白。你眼前看到的,未必是真,而你听到的也未必是假,这——”她也不知该如何跟孩子说。
小桑榆想了想,“大哥哥喜欢那个大人?还是那个大人喜欢大哥哥呢?早前在平临城的时候,我就看出来大哥哥看他的眼神,是不一样的。”
温故凝眉,“如何不一样?”
听得这话,小桑榆开始仔细回忆,“满心欢喜,光明磊落。”
素兮噗嗤笑出声来,“这两个词是你刚学的吧?怎么都凑不到一处,你非得说是公子的眼神。”不过说得也是**不离十,“桑榆,有些东西放在心里知道就好,没必要说出来。有时候你若是一不小心,很可能会害了你大哥哥,明白吗?”
“所以那位大人急急忙忙的进去,是去救大哥哥?”小桑榆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们。
素兮颔,“对,只有他才能救你大哥哥的命。”
“那我明白了。”她单手托腮,微微嘟嘴,“为什么大哥哥的父亲要这么凶,反倒是平时看起来很凶的那位大人,却是个好人呢?”
温故苦笑,“人与人之间若都是一样的,那这世上就没有杀戮了?当初的平临城,也不至于被瘟疫荼毒。孩子,看人不能看表面,得用心去看。”
小桑榆点点头,“反正谁对大哥哥好,我就对谁好。谁欺负大哥哥,谁就是我的敌人。”
素兮摸着孩子的小脑袋,意味深长道,“好好跟公子学,学着点皮毛就够你受用不尽了。”
“是!”小桑榆抬头望着听风楼,耳畔是风吹树梢,梨树叶子沙沙作响之音。
穆百里离开的时候,与外头的温故打了个照面,温故瞧了一眼面色微白的穆百里,随手将一个瓷瓶递给他,然后一脸冷凝,“这东西能让你快恢复内力。”
冷哼两声,穆百里并没有搭理。
“你别以为你是皇族,我便必须讨好你尊崇你,若不是看在你还有救人价值的份上,我这些大补元气之物岂能白白给你。”温故随手丢出去。
穆百里伸手便捏在了掌心,眸色素冷。
“你若觉得有毒,大可丢了便是。只不过下一次,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足够的内力,给她灌输内力为她续命断药。”温故推门而入。
胸口微疼,体内的真气有些紊乱。
一如温故所言,穆百里的内力有限,这三天两头的得为她输送内力,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。五指微微蜷握,他眯起危险的眸子盯着微敞的房门。
温故还真是费心?
这般费心,到底是别有居心,还是真心实意,还真是让人费猜疑。
轻咳一声,穆百里纵身一跃离开了尚书府。
温故与素兮、小桑榆进来的时候,赵无忧已经坐在了床榻上,衣衫完整,冠端正。他每次离开之前,除非她睡着,否则一定会为她梳理更衣妥当才会离开,绝不叫人白白见了她的身子。
自己的女人,还得靠自己守护好了,才算男儿大丈夫。
“他走了?”赵无忧敛眸轻咳。
素兮如释重负,“公子终于没事了,可把咱们吓坏了。”语罢,疾步上前,“公子现下觉得如何?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不舒服?
她一想起方才生的那些事,当即有些面上-燥,咽了一口口水道,“没什么,我现在觉得好多了。当时事突然,我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,是故——”
“以后卑职就守在公子床前,哪儿都不去。”素兮心有余悸。
小桑榆上前,“大哥哥?”
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赵无忧轻咳着。
小桑榆快上前为赵无忧也好被角,“大哥哥病得很厉害,桑榆也不想离开大哥哥半步,也想守在大哥哥的身边照顾大哥哥。”
“如果不是桑榆,也许还没人现你已经晕厥在地。”温故轻叹,“好在桑榆一大早来敲门,现你屋子里没有动静,这才让素兮撞了门。你不知道,在你晕厥之后,你爹来了。”
眉睫陡然扬起,赵无忧面色陡沉,“你说什么?我爹——来了?”她最担心的,莫过于被爹现,她在解药、在解寒毒。
“但是被我打走了。”小桑榆笑吟吟的望着赵无忧。
听得这话,赵无忧狐疑的望着小桑榆,“怎么回事?”
于是乎,小桑榆便将自己的话,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赵无忧,却见赵无忧的面色越来越难看。说到最后,孩子都不敢再开口了,只是有些畏惧的盯着眼前默不作声的赵无忧。
谁也不知道赵无忧这是怎么了?怎么一下子脸色这么难看?
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,阖眼靠在软垫上。
“公子,怎么了?”素兮不解,“桑榆把相爷都给应付过去了,有什么不好吗?至少这样,相爷不知道公子在戒药,如此一来咱们还有机会。”
“我爹受到了威胁。”赵无忧掀开眼皮,眸色冷戾,“桑榆,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月牙阁,进出都必须有人陪着。温大夫,麻烦你这段时日多带着桑榆,不要离开她半步。”
眸中骇然,温故不敢置信,“你的意思是,丞相会对桑榆下手?”
“我爹有一枚棋子就够了,若是这枚棋子还衍生出赝品,你觉得他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生吗?桑榆现在还小,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孩童本性,有的只是小聪明和初生牛犊不怕虎。但在我爹的眼里,她将来可能会成为我的帮手,他的威胁。”赵无忧轻叹一声,伸手握住桑榆的手。
“桑榆,我说过不许你搀和我的事情,你怎么不听劝告?你可知道这么一来,我爹不会放过你。敢顶撞他,在他跟前耍小聪明的,都没有好下场。除非你有足够能力与他抗衡,否则他会先下手为强。桑榆,你太冒险了。”
听得这话,谁都不敢吭声,素兮下意识的靠近桑榆,伸手轻轻摁在了桑榆的肩头。
可是孩子不在意啊,小桑榆笑嘻嘻的望着赵无忧,“可是大哥哥安全了,不是吗?”
赵无忧鼻子一酸,有些不忍去看眼前年幼的孩子。
素兮笑得冷厉,“连孩子都知道心疼公子,那当爹的却在打着这样的心思。利用利用还是利用,除了利用便是杀戮。这样的爹,有还不如没有,没有反倒落得一身清净,也不必染上这一身的痼疾难去。”
“这世上的爹,也不全是一样的。”赵无忧眸中氤氲,“好在我还有娘,我得好好的活下去。如果没有我,娘会死的。”
素兮只觉得喉间生涩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温故一言不。
“大哥哥还有我。”小桑榆握紧了赵无忧的手,“就算他们要杀了我,我也不怕。桑榆这条命是大哥哥给的,为了大哥哥,我不怕再死一次。”
“如果还得再死一次,我何苦要救你?”赵无忧轻叹,“罢了,不说这些。我爹的那些心思,你们都不会明白。他工于心计,是故在他的眼里,所有人都是别有居心的,一言一行都自成阴谋诡计。”
“不累吗?”素兮冷笑。
赵无忧想着,怎么能不累呢?至少她觉得很累。工于心计,每天都在想我要害谁,然后每天在防备,谁要害我?于是乎恶性循环,周而复始,心思越来越复杂,最后连最简单的情感都被轻易的漠视。
如果不是遇见了穆百里,赵无忧想着她以后的人生,也会在漠视中度过。而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孤独一生,孑然终老。没有朋友、没有亲人,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。
如今赵无忧想着孤独终老四个字,就觉得害怕,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,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到死亡的尽头。
“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温故望着小桑榆,“相爷还没有起疑,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个对策,若——若——”他不敢说若还有下次这样的话,生怕真的一语成箴。
赵无忧揉着眉心,“容我好好想想。”
音落,四下一片寂静。
是该好好想一想,捋一捋接下来该怎么做,才能万无一失。瞧一眼这张灯结彩,满是大红喜字的窗户,赵无忧想着,先得从沐瑶那里下手。
“齐攸王府那头,有什么动静?”赵无忧突然问。
“郡主被禁足。”素兮知道赵无忧要问,是故早早的探明。
赵无忧点点头,“无极宫替萧容处置了姚迟,而偏偏这一夜沐瑶离开了齐攸王府。这萧容怎么一点怀疑都没有?你确定只是禁足?”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。
“说是郡主了脾气,王爷这才动了气。”素兮回禀。
闻言,赵无忧一笑,“她倒是有几分机警。”俄而眯起危险的眸子,“萧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?”为何一定要凤阳郡主联姻呢?若真的是萧容杀了沐国公,那他现在如此对待凤阳郡主,岂非养虎为患?这般简单的道理,萧容不会不清楚。
还是说,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?
难不成是这凤阳郡主并没有说实话,还有什么沐国公府的秘密,是不能与外人说的?比如说当年沐家小姐的未婚生子!明明是奇耻大辱,为何沐家反倒是坦然面对了?
这在豪门大族而言,是极不正常的,除非有某种内在的约定?
约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