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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建国却说:“不用,过半个小时党委会有车上广城,我坐他们顺风车,到时直接开直升机回去军部。”
常宝嘉垂眸,不良情绪在泛滥,咬咬下唇,小声说:“噢,那,再见。”
赵建国差点绷不住,很努力才让自己维持在面对普通朋友的状态中,礼貌而疏离,严肃且沉稳,表面上很难洞穿他的思绪。
“这个背包留给你,现在状态不好的话,可以再休息下,这个房间你可以明天再退。”
“谢谢。”常宝嘉要租一间房子住,本来下午就要办好这事,谁想睡了这么久,他的安排正好给她行了方便。
“不客气。”赵建国拎起行李包,来时鼓鼓的,现在瘪了下去,像很瘦很瘦的骆驼肚子。
站在房门时,赵建国顿了顿,不知道是想说些珍重的话,还是在等她说些保重的话。
或者说,在这个诗歌慢慢复兴的时代,他们应该以诗聊赠对方以慰离愁别绪?
至少他,从来没有想过,在今天会是这么一个结果。虽然不坏,终是与心中期待不符。
还是为了连结往后的思念,只赠一个背影给她看?
面对她的长久沉默,赵建国还是输了,轻轻咳了声,念道: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”
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?
这是元稹悼念亡妻而作的一组悼忘绝句其中之一,抒发了诗人对亡妻忠贞不渝的爱情和刻骨的思念……
常宝嘉猛地抬头望去,门口空无一人,他走了。
她双腿一软,跌坐在地。
是偶然,还是……
她心中一窒,什么都不想了,说好的,既往不咎,成事不提!
这样才能睁大眼睛往前看,迈开大步往前走。
就是这般,他真的已经离开。
常宝嘉站起来,步履有些蹒跚,拿起他留给她背包,坐到椅子上打开,探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。
两套新衣裳,两个户口本,三支牙膏,两个信封,一个装首饰的红地黄纹小锦袋,一本存折,一本土地所有证……
她心中一窒,连忙拆信,第一封里面装着一叠钞票,被她扔了,接着拆另一封,直到取出一张信笺来后,才松了口气。
屋里面很暗沉了,看信肯定不太清楚,她连忙开了电灯,再打开信笺细看。
一手苍劲沉练的字霎时冲进眼内,犹如龙飞凤舞,充满颜筋柳骨的风度。
常宝嘉有些愕然,想不到他的字这般好,但这个时代的文化人一般都能写一手好字,像他这般人才,定然笔扫千军。
信中用一种疏离的笔触,说明了土地所有证的来历,原来是他买下来给她住,所有证也是她的名字。
他重点说明那批黄金藏在了新买的房子中,他带走了五根,其它没动,也让她不要动。因为据业内人士预估金价还会继续上涨,等到年底,他会派人来接头,帮她把黄金抛售。
她明白,现在黄金价还没到达最高点,等到80年元月时,黄金会创下历史最高峰,到时出售就可以大赚一笔,作为原始资金。
信中又说,金主遗信中提到的老人家,他已经派人去打听,有了消息会让派出所的人去她的住所找她,希望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老人照顾。
末了,附带他提过要与她穿针引线做买卖的两个人,姓名,住址,及人物特点都有详细介绍。
常宝嘉看完后,习惯性转到背面,竟然看到两幅栩栩如生的人像,下面也注了名字。
他不仅想得周到,更是心细如发。
常宝嘉把东西收起来,冷静得近乎冷血,划了根火柴把信烧了。
趁着天还没黑齐,常宝嘉麻利地把卫生间的东西也收起来,装进小袋子放进背包,接着摸出土地证想把地址记下来。
当看到地址的那刻,她的心颠簸好一会儿,居然是和丰北街28号,这是镇子的商业大街。每间临街的房子盖的时候都会把一楼留作商铺之用,或出租或自营。
对面往东去百米就是大名鼎鼎的和丰中学,而将来公社改制后,新组建的镇政府设立在和丰北街后面原党部旧址,修葺一新后投入使用。
从现在开始往后二十年之间,学生只增不减,加上各行政单位办公正规化,经营文化用品是一门长久的生意。
她的房子临街,除了现在最好赚的三转一响生意外,到时还可以经营这一类别。
不过这种小钱,她还真瞧不上眼,到时扶个人来接手作数。
常宝嘉收拾了激荡的心情,整理好背包下楼退房。她头次住招待所,也不知道要不要钱,可是即使要钱,赵建国肯定也结了,也不必多此一举去问。
背着赵建国的大背包,常宝嘉走在暗沉的街道上,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现在还没装路灯呢,为了赶在各店铺打烊前把生活用品买买,她一路小跑。跑过解放路进入和丰北路路段后,一间接一间地数,直到看到一个生了铁绣的门牌依稀刻着二十八号的字样后,才伫足观望。
竟然是一间有两个门面、两层高的古韵房子。左边约二米高的红漆大门,厚实的铜环扣了一把旧式长锁,右边刚是八扇木板封起的铺子,门口在侧边……
现在这间房子是她了啊?
常宝嘉从气喘吁吁一直到呼吸平缓,惊喜的笑容缓缓溢出。她从包里拿出钥匙,只要能打开这扇门,一切就定了!
常宝嘉虽然很紧张,但开锁的动作一气呵成,只听得咔擦一声——打开了!
她把旧式长锁从铜环上取下,再打开折叠锁匙开了木门的暗锁,费了大力气才推动了厚重的木门。
原以为迎接她的是长期无人居住的霉味、蜘蛛网、老鼠、蟑螂,谁知道屋里面洁净整齐,家具一应俱全!
常宝嘉走进去,经过前面约十平方的过道后,有个小门坎,跨进去是个地唐,右边有口古井,再往里面走才是客厅。
她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分辨,居然全是红木材质!打开装饰考究的电灯,小手再往圈椅上轻轻一抹,放置眼前一看,竟然纤尘不染。
保留下来了,真不容易。
常宝嘉怜惜地看了一会儿,往客厅后面的主卧走去,里面果然不出所料,两床新的棉被搁在床上,就连蚊帐都是新的。
她飞快放下背包,跑到二楼晾晒衣服的阳台,那儿晒着一张床单和一个被套……
入黑了,雾气越来越浓,她慌忙把它们收起来,居然已经干了。
把床铺整理好后,常宝嘉呆呆地望着这一切,突然抱着被子哭了一场。
“咣咣咣”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