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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氏这边算暂时安定下来,有王弗苓和楚妪守着,没人敢擅自闯入。
王弗苓想起那韩骊华,违背曲娘子的意愿,也不知今日会遭什么样的罪。
也就是她思及此处的时候,韩骊华正跪在曲娘子跟前受罚。
她已经不是第一回被曲娘子鞭打了,小的时候她曾关着门收拾过她很多次。
外头的人,各个都觉得韩骊华乖巧听话,又知书达理。殊不知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,她大小起就怕曲娘子,但凡是曲娘子不允许的事情,她一点都不敢违背,所以才造就了旁人眼中乖巧的形象。
此时此刻,她承受着曲娘子的鞭打,一如往常不敢反驳。
曲娘子打了几下累了,坐在一边气不过:“我就知道你跟我不同心,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,现在养了个白眼狼,追悔莫及。”
这些话入了韩骊华的耳朵,怎么都觉得不好过,她开了口:“没有人逼着您将我生下来,您若是现在觉得我碍手碍脚,大可将我弄死,我死了不也一了白了?”
从来都不会反驳曲娘子的韩骊华,今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变得胆子大起来。
曲娘子对韩骊华的忍耐限度一直都不高,这一句话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。
鞭子又落到了韩骊华身上,这一回来得更加凶猛。
韩骊华咬着牙忍耐,眼泪直往下掉,但她就是不吭声。
渐渐的她也麻木了,感觉打在身上并不像之前那么疼,而曲娘子也停手了。
“给我磕头认错!保证你下次不会再犯,否则今晚就别想好过。”
忍耐了这么多年,韩骊华对曲娘子的失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,她也是有忍耐限度的,她也是有骨气的。
“您打死我吧,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。”
本以为这几鞭子应该能让韩骊华长记性了,谁料她无动于衷,曲娘子实在是气不过:“你翅膀硬了是不是?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?”
韩骊华昂首挺胸,一点都不怯弱:“妾母此言差矣,您的身份您自己清楚,真照着礼数来算,您也不是我的母亲。”
这话是韩骊华故意气曲娘子的,她给韩大郎做了妾,身份地位千差万别,在曲娘子心里一直都有个坎。
她手一抬,又准备朝韩骊华身上招呼,可这一次韩骊华反抗了。
曲娘子的手被韩骊华阻拦在半空之中,韩骊华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,却还一字一句的跟曲娘子说:“人在做,天再看,那孩子是无辜的,母亲您怎么能下得了手呢?嫡母平日里并不曾苛待你我二人,咱们相较于二房就,简直就是幸运,您怎么就是不知足?”
“知足?”曲娘子将韩骊华的手一把甩开:“韩家的嘴脸你还看不清楚,他们当初灭王家满门,诛杀你外祖父、祖母一家的时候,可不见他们心软过。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偿还过去的债,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?”
韩骊华一直都不赞同曲娘子的想法:“冤有头,债有主,您若是觉得韩家亏欠了您,您大可去找那欠债的人,为何要牵连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稚子?”
“说起稚子,王家不也也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?韩家人怎么就下得去手?”
韩骊华真不知曲娘子是如何去想的,她依旧不能理解:“您时常同我说过去的事情,让我谨记仇恨,在听闻那些事的时候,我确实觉得义愤填膺。可现在我看着你这副样子,竟觉得跟韩家没什么区别。冤冤相报何时了?您被仇恨牵扯了太久,为何就不肯放下?”
曲娘子从未对韩骊华生过这么大的气,她也不打韩骊华了,直接让人把韩骊华拖到院子里跪着吹风。
这会儿正值寒冬腊月,曲娘子想着她身上还有伤,在雪地里跪一阵应该就会妥协。
韩骊华丝毫不反抗,反正今日的逃不过的,她也想看看她的亲生母亲能对她做出多么绝情的举动,也好让她彻底死心。
很早之前,韩骊华就已经厌倦了和曲娘子再一起生活,因为曲娘子满心的仇恨,让韩骊华也十分压抑。
韩骊华被罚的事情是阿欢过来告诉王弗苓的,王弗苓还在李氏的屋里照料着,阿欢便进来说了这个事情。
这是王弗苓让阿欢去探的事,除了确认事实之外,王弗苓也想将韩骊华拉拢过来。
她既然肯帮着王弗苓,肯来告密,说明她的本性不坏,可以将其带出来。
阿欢说:“曲娘子应该是先在房中打骂之后才将人拖到院子里去的,她一个人在院里顶着风雪,煞是可怜。”
王弗苓抬头外头,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。
“你现在这里守着,我去去就来。”
听了王弗苓的话,阿欢道是,便留在了李氏房中。里头还有楚妪跟着照料,王弗苓也能安心。
曲娘子那院子的门紧紧关着,王弗苓又攀岩走壁翻了进去。
没想到曲娘子还真是够心狠的,把韩骊华丢在外面也没人看着,韩骊华就想个被跑去的小猫小狗。
王弗苓轻声行至韩骊华身侧,蹲下悄声与她道:“你又没错,跪在这里做什么?”
韩骊华在寒冷中意识不清,见到王弗苓的时候很惊讶,却无精打采的问:“门不是关着的么?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“你先别管我怎么进来,先跟我出去吧。”
她不肯:“不必了,妾母让我在此受罚,我不能离开。”
这韩骊华也是个死脑筋:“她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了,你还要忍气吞声?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,她始终都是我的母亲。”
这倒也是,血缘至亲,打断骨头还连着筋,怎么能撇干净。
“反正她现在也不管你,你跟我出来一趟,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。”
“跟你出去?”
王弗苓点了点头:“正是,跟我出来,我有话要与你说。”
她还是不肯:“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一样的,反正没有人会出来管我。”
“别倔...”王弗苓指了指天上渐渐飘落下来的雪花:“身子是你的,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意义?”
说着,王弗苓伸手去搀扶她。
这一次,韩骊华没有拒绝,搭上王弗苓的手起身,两人步履蹒跚的出了院子。
她将韩骊华扶到春苑里去,亲自给她上药。
王弗苓不会什么医术,只知道这是皮外伤,便拿玄業之前给她的药来用。
一边给韩骊华上药,一边王弗苓跟她说话:“你这背上还有旧伤,那也是妾母打的?”
她点头嗯了一声:“已经习惯了。”
“怎么不到长辈那里去说?”
“说了有什么用?大母跟本管不了她,嫡母又不太喜爱我,没必要自己厚着脸皮贴上去。”
看来这韩骊华在韩府过得真不太好。
王弗苓继续给她上药:“今日你知道哪些事情,是因为妾母吗?是不是她想要对母亲肚里的孩子动手?”
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,韩骊华沉默了许久:“怎么会呢?我只是看那产婆笨手笨脚的,所以觉得不太稳妥。”
曲娘子到底是她的生母,无论如何都得护着,王弗苓能理解:“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些什么。”
她干笑了两声:“怎么可能?”
王弗苓也就不再多问,问不出来还去找事做,那不是王弗苓的行事风格。
左右她心里清楚是不是就好了,往后得时刻提防。
给她上完药之后,韩骊华穿上衣服说要回去,王弗苓将其拦下。
“急什么?妾母也不会在意你,说不定你一夜不回去,她也不觉得奇怪。”
只见她手抖了抖,王弗苓知道方才那话说道韩骊华的痛处了。
她原本准备起身,现在又十分无奈的坐了回来:“你说的也是,与其回去,还不如在这里待着,何必自己去找苦吃。”
人都说虎毒不食子,王弗苓还真不相信曲娘子会心狠到脸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的地步。
她将韩骊华留在这里,也是想看看在曲娘子眼中,韩骊华究竟是几分几两重。
王弗苓开始跟韩骊华说起一些家常话,偶尔也会投其所好的说说别的,两人在屋里畅谈起来。
从前的韩骊君没有跟韩骊华一起好好谈过心,今日一谈,发现还有不少的共同之处。
只是天色渐渐地暗了起来,外头大学纷飞,曲娘子还没找上门来。
在谈话期间,韩骊华也时不时的朝门那边看。
她也是个口是心非的,一直说想要从曲娘子身边逃脱,实际事情上她也就舍不得。
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,可王弗苓却能理解,毕竟是血脉亲情。
快一更的时候,总算有人来敲门了,而来的人也正是曲娘子院里的人。
王弗苓去开的门,询问那奴仆:“何事?”
奴仆见到王弗苓,有些惊讶,她明明听说韩骊君在李氏那里照看。
“奴过来寻我家女郎,不知君女郎可曾见过?”
王弗苓明知故问:“哪一位女郎?”
“自然是华女郎,曲娘子让人四处去找,不知是去了哪里。”
“怎么会不见了呢?”王弗苓一副惊讶的模样,又继续追问:“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?”
那奴仆一听王弗苓说韩骊华不在此处,回应道:“那奴叨扰了,君女郎莫要见怪。”
王弗苓冲她笑了笑:“无妨,这都是小事。”
曲娘子寻来的人似乎并不觉得韩骊华会在这里,所以没进去看看,就已经放弃了。
里头的韩骊华听见响动之后,连忙在屋里发出声音。
王弗苓皱了皱眉头,她知道这声音是韩骊华有意为之。
听见这声音,那婢女询问:“不知里头是什么声音?”
王弗苓一向不爱去掺和别人不愿意她掺和的事情,既然韩骊华想回去,那她没必要继续将她留在这里。
左右她也是要回去的,现在曲娘子让人来寻,说明曲娘子并非不在意韩骊华,王弗苓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。
“想知道就自己进去看。”王弗苓给那婢女让了条路。
婢女恭恭敬敬的给王弗苓行了个礼,这才敢走进去。
她也想知道韩骊华在不在这里,方才曲娘子在院中大发雷霆,可把她吓坏了。若是她不能够将韩骊华找回去,只怕是少不了一番处罚。
曲娘子这个人平日里看这温柔和善,动起怒来却很吓人,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能下狠手去收拾,更别说他们这些不相干的奴仆了。
这般想着,那婢女加快了脚步,此时已经到了屋里。
韩骊华就躺在榻上,婢女见了欣喜万分:“女郎,奴可算是找着您了。”
她说着便冲了上去:“咱们快快回去吧,娘子她正担心您的安危,四处让人寻您呢。”
韩骊华心里自有衡量,曲娘子找人从来不会大肆让人无找,应该就只是这个丫头来寻而已。
“嗯,你扶我起来,我这就跟你回去。”
那婢女伸手去搀扶,韩骊华起身之后看向王弗苓:“今日劳长姊多加照拂,这份恩情骊华一定记在心上。”
王弗苓只是笑了笑:“保重身子,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。”
她微微颔首:“是,我都记在心里了。”
说罢了,她便跟着那婢女离去,王弗苓一直目送她们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“对不住...”王弗苓喃喃自语。
曲娘子并非是食子的老虎,既然大母不能将其正法,那王弗苓便替大母除去这碍事的东西。
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了,王弗苓将房门关上,径直朝着李氏那院子而去。
李氏还躺在榻上,睡得很沉,她今日是太过疲惫了。
王弗苓轻脚轻手的行至那摇篮跟前,小家伙竟然没睡,睁着小眼睛不知在看什么。
她伸手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,软乎乎的,惹人怜爱。
他一直看着王弗苓,看着看着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。
这哭声惊动了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楚妪,她连忙出来看了看:“奴还以为女郎回去歇着了,怎么又过来了?”
“怎么可能放心回去呢?不亲自守着不安心。”
楚妪笑了笑:“若是夫人知道女郎如此孝顺,心里一定高兴。”
孩子还在哭,王弗苓将其抱了起来不停的哄,可他还是不给面子,照样哭。